《周易》与中国古代史学的通变精神
摘 要:中国古代史学通变精神的哲理基础是儒家经典《周易》的通变思维,《系辞下》将这一思维概括为“《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受此影响,历代史家都普遍重视以《周易》的通变思维来解说历史,由此形成为一种民族的史学精神。早在先秦时期,《左传》便开始以易解史,将《周易》的通变思维作为解说历史变动的重要依据。具有易学家学渊源的司马迁,深刻领会《周易》“长于变”的特点,最早提出以“通古今之变”为撰史旨趣,《史记》首创纪传体通史体裁,以原始察终、见盛观衰和承敝通变的眼光,来认识和把握历史的治乱兴衰之变,以历史学的形式彰显了《周易》的通变思维。《史记》以后的中国古代史学,无论是通史、断代史,还是史论之作,都普遍以《周易》的通变思维作为哲理基础,传承司马迁的“通古今之变”的撰史旨趣,在历史与史学的撰述与评论中重视体现通变的精神。
关键词:中国古代史学; 通变思维; 通古今之变; 《周易》; 司马迁
作者简介:汪高鑫,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史学理论与史学史研究中心。
中国古代史学在不断发展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民族精神风貌,重视通变则是其中一种重要精神。从理论渊源来讲,这种通变精神主要源自于《周易》,《周易》的通变思维是中国古代史学通变思想的哲理基础,深深地影响了历代史家的“通古今之变”。纵观中国古代的史学发展史,自司马迁提出“通古今之变”的撰述旨趣以后,历代史家都普遍重视以《周易》的通变思维来认识历史、解说历史和评论史学,由此形成为一种民族的史学精神。
一
中国古代史学通变思想的哲理基础,是儒家经典《周易》的通变思维。《周易》的通变思维,贯穿于经传各篇之中,内容非常丰富。首先是强调“变”,这是《周易》的中心观念。《易经》卦爻象普遍体现出变的特点,《系辞下》关于卦爻象的变化作如是说:“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刚柔相推,变在其中矣。系辞焉而命之,动在其中矣。吉凶悔吝者,生乎动者也。”这就清楚地说明,卦爻的本质特征即是变,“爻者,言乎变者也”,“爻也者,效天下之动者也”,卦象的变化取决于爻象的变动。卦爻象变化的内在根因,则是阴阳二爻的相互推移,所谓“刚柔相推,变在其中矣”。而所谓相推,则不仅只是阴阳二爻相互推移,也指上下往复之消长,《系辞上》说:“刚柔相摩,八卦相荡。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日月运行,一寒一署。”所以司马迁说:“《易》著天地阴阳四时五行,故长于变。”孔颖达也说:“夫《易》者,变化之总名,改换之殊称。”
其次,肯定变易的法则乃为盈虚消长。象辞认为,乾卦六爻即是一个从初爻到上爻的变化发展过程。以人生相对照,初爻“潜龙勿用”,乃隐居未仕,所谓“阳在下”;二爻“见龙在田”,乃入仕为官,开始施展才德,所谓“德施普”;三爻“终日乾乾”,努力事业,不离中道,所谓“反复道”;四爻“或跃在渊”,事业继续进步,所谓“进无咎”;五爻“飞龙在天”,地位高贵,事业大有作为,所谓“大人造”;上爻“亢龙有悔”,事业到达顶点,开始走向反面,所谓“盈不可久”。《周易正义》以象辞解释上爻爻辞说:“上居天位,久而亢极,物极则反,故有悔也。”很显然,《周易》揭示了事物发展所存在的一种普遍法则:盈虚消长,或者说物极必反。所以《丰》卦彖辞说:“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虚盈,与时消息”,也是要表述这样一种事物发展的规律。正因此,文言解释上爻爻辞说:“亢之为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其唯圣人乎?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在文言作者看来,只有懂得事物进退、存亡两面特性,从而持守中道的人,才可称作为圣人。
再次,提出了“变通”的变易价值论。在《易传》作者看来,事物发展到尽头就需要加以改变,从而使事物的发展因此畅通起来,经过变通之后的事物才能够发展得久远。《系辞下》将这一思想概括为“《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这便是《周易》变通思想的最为经典的三阶段说。《周易》的变通思想非常丰富,其一是关于“变通”的含义。《系辞下》说:“是故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乾,一阖一辟谓之变,往来不穷谓之通。”这里是以乾坤两卦的性能来解释变与通的,所谓“一阖一辟谓之变”,是指筮法上的二爻互变,亦即事物上的开合互易;所谓“往来不穷谓之通”,则是指对立面的相互推移,循环反复,便是通顺。《系辞上》也说:“化而裁之谓之变,推而行之谓之通”。所谓“化而裁之”,指阴阳二爻的互变;所谓“推而行之”,指爻象顺畅地上下推移。其二是关于“变通”的作用。《系辞上》说:“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变而通之以尽利,鼓之舞之以尽神。”这就是说,爻象的变化有变有通,爻象的变通在于显示事物的变化趋势,而目的则是要指导人们趋利避害。《易传》认为,变通之义非常广大,故而《系辞上》说:“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阴阳之义配日月,易简之善配至德。”“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悬象莫大乎日月,崇高莫大乎富贵。”人们“通其变,遂成天地之文;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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