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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道夫埃尔曼的埃及学研究

2021-02-07 23:15分类:世界现代史 阅读:

 

  内容提要:德国埃及学家阿道夫•埃尔曼是国际埃及学界一位大师级学者,他著述宏富、门生众多,在国际埃及学研究领域享有极高的声誉和地位。埃尔曼最早对古埃及语的不同阶段进行了细致的划分,确立了一些重要的古埃及语语法规则,最终构建了对古埃及语文学研究的历史语言学方法,从而将埃及学研究推进到一个新的高度。正是由于埃尔曼的努力,使得埃及学发展成为一门科学,同时也奠定了德国学者在国际埃及学研究领域中的领导地位。

  关 键 词:埃尔曼 埃及学 语文学

  作者简介:王海利,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世界古代史、埃及学。



  阿道夫•埃尔曼(Johann Peter Adolf Erman,1854-1937)是德国著名的埃及学家,也是国际埃及学界一位大师级学者,他对埃及学的研究有着深远的影响。埃尔曼曾在德国柏林大学执教达近半个世纪之久。他一生著述宏富,培养学生众多,在埃及学界享有极高的声誉和显赫的地位。鉴于国内学界对埃尔曼尚无专文介绍,故撰写此文,对埃尔曼的生平、学术以及他在埃及学界的影响,进行系统的评述。

  一、生平与背景

  阿道夫•埃尔曼1854年出生于德国柏林的一个世代书香门第。他的曾祖父让•皮埃尔•埃尔曼(Jean Pierre Erman,1735-1814)是一位历史学家,著有《难民史》(Histoire des refugiés)。他的祖父保罗•埃尔曼(Paul Erman,1764-1851)、父亲格尔克•阿道夫•埃尔曼(Georg Adolph Erman,1806-1877)均为德国著名自然科学家,曾任柏林大学物理学教授。“埃尔曼”取自埃尔玛廷根人(Ermatinger)。早在15世纪时,埃尔曼的祖辈移民来到瑞士北部博登湖(Bodensee)附近的一个小镇埃尔玛廷根(Ermatingen)。17世纪时,埃尔曼家族辗转来到日内瓦,姓氏改成了法语形式Ermendinger,后来逐渐简写为Erman。埃尔曼的先辈让•埃尔曼(Jean Erman),娶了一名来自法国的新教徒难民的女儿为妻,从此埃尔曼家族开始具有了法国血统。1721年,让•埃尔曼举家迁移到德国柏林的一个法国新教徒聚集的地区,从此埃尔曼家族便在德国定居繁衍。①1802年,保罗•埃尔曼娶了一个犹太人为妻,埃尔曼家族开始掺入了犹太血统。1806年,格尔克•阿道夫•埃尔曼诞生。1834年,格尔克娶了著名天文学家贝塞尔(Friedrich Wilhelm Bessel)的女儿为妻。

  少年时代的埃尔曼接受的是法国式教育,他兴趣广泛,思维敏捷,勤奋好学。埃尔曼15岁时开始对埃及学产生了浓厚兴趣,20岁时开始了正规的埃及学学习,他先在莱比锡大学师从德国埃及学家埃伯斯教授(George Ebers,1837-1898),然后求学于柏林大学,1877年获得柏林大学博士学位,1881年获得柏林大学教师资格,1884年开始担任柏林大学埃及学教授。同年,他接任德国埃及学家莱普修斯(Richard Lepsius,1810-1884)担任的柏林博物馆埃及馆馆长职位。1895年,埃尔曼遴选为普鲁士皇家学会会员。

  英国著名历史学家古奇(George P.Gooch,1873-1968)曾说:“古代东方的复活是19世纪最动人视听的事件之一”②。1822年9月29日,法国杰出的语言学家商博良(Jean-Fran ois Champollion,1790-1832)在巴黎法兰西科学院宣读了《关于圣书体文字拼音问题致达西尔先生的一封信》③,标志着古埃及文字破译成功,宣告了一门新兴学科埃及学的诞生。十年后,年仅42岁的商博良病逝,埃及学这门尚稚嫩的学科的发展面临严峻挑战。当时,商博良对古埃及文字的破译并没有得到国际学术界的公认,有些学者甚至对商博良的研究成果表示怀疑。这时,德国埃及学家莱普修斯挺身而出,他于1837年发表了《关于圣书体文字字母致罗塞利教授的一封信》④,对商博良的研究成果进行了审慎而透彻地验证,证明了商博良的解读是建立在科学基础之上的,同时也对商博良的古埃及字母表做了修订。⑤之后,国际埃及学的领导地位也开始发生了变化,由法国迅速转移到德国。从1832年商博良逝世直到20世纪20、30年代,德国人是欧洲研究闪米特语文学(Semitic philology)以及圣经注释学(biblical exegesis)的领导者。⑥正是由于近代德国语文历史主义(philological historicism)的出现,环绕埃及的神秘主义和怀疑主义最终被驱除干净。⑦在德国学者中,对古埃及语文学研究影响最大的当属阿道夫•埃尔曼,他的研究对国际埃及学的发展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二、埃尔曼与埃及语文学研究

  埃尔曼是研究古埃及语文学的先驱和大师级学者。众所周知,语言是发展变化的,古埃及语在长达几千年的使用过程中,语音、语法、词汇等方面都发生了较大的变化。撰写于不同时期的古埃及文献数量庞大而且芜杂,其语法、词汇的参差各异,再加上古埃及书写者抄写时偶有不慎所犯下的疏忽和错误,所以学者们若要准确地解读它们,必须对埃及语语法有确切地把握。当埃尔曼潜心研究古埃及语文学时,“古埃及语语法尚未成形,空洞无物,各种词典都是根据不充分的、混乱的材料编的……”于是,埃尔曼“下定决心把前人只凭老经验、不讲求方法地搜集起来的一大堆材料重新修订、消化,并使之恢复原状。”⑧

  1878年,埃尔曼出版了《埃及语的复数构成》⑨一书,讨论了埃及语的复数形式的变化。在该书中,埃尔曼首次提出了将古埃及语言划分成不同阶段分别加以研究的观点。他把整个古埃及语共划分为三个阶段:旧埃及语(Alt gyptisch),第4—12王朝;新埃及语(Neu gyptisch),第19—20王朝;以及科普特语。1880年,埃尔曼出版了第二部重要著作《新埃及语语法》⑩。书中埃尔曼根据对古埃及相关神话、法律文书、第19和第20王朝的祭司体纸草信件等原始文献,以及新王国时期(约1600-1100 BC)的语言进行了系统而全面的研究。1933年,埃尔曼79岁时,对《新埃及语语法》一书作了扩充和修订,出版了第二版。“《新埃及语语法》与《埃及语的复数构成》两部书相得益彰,对古埃及语法产生了彻底的革命,此两书对古埃及语文学的科学研究难有后人可以逾越。”(11)

  在完成对新埃及语的研究之后,埃尔曼把注意力转到古埃及语的较早时期。他从撰写于喜克索斯王朝(约1700-1575 BC)的威斯特卡纸草(Westcar Papyrus)入手,花费了数年时间研究该文献。该文献语言风格虽然与新埃及语有一些联系,但是与中王国时期(约2000-1700 BC)的语言具有明显差异,然而却与较早时期的语言相接近。1889年,埃尔曼出版了《威斯特卡纸草的语言:对古埃及语法研究的尝试》(12)一书。书中对整篇文献进行了拉丁化转写、德文翻译、语法分析、注释评论以及术语列表。这是对古埃及祭司体文献进行规范整理、系统研究的一部力作。

  埃尔曼接下来将精力投入到对旧埃及语的研究,五年后,即1894年,《埃及语法》(13)一书出版。这部书囊括了古王国时期(约2500-2100 BC)与中王国时期的古埃及语法。1902年,新版的《埃及语法》问世,新版语法是迄今为止最好的古埃及语法,它为以后的古埃及语研究确立了标准。(14)长期以来《埃及语法》成为该领域中一部领先著作。(15)后来该书又不断再版,至1928年已再版四次,广为使用,影响深远。1894年,埃尔曼的学生,美国埃及学者布雷斯特德(James Henry Breasted,1865-1935)将《埃及语法》翻译成英文版。(16)《新埃及语语法》与《埃及语法》这两部著作提供了对古埃及语不同阶段系统、全面、科学的论析。

  从1878年《埃及语的复数构成》问世,至1894年《埃及语法》的出版,埃尔曼花费16年的时间潜心研究古埃及语法,可谓成绩卓著,他最终确立了研究古埃及语的历史分析研究方法。埃尔曼在古埃及语研究领域最重要的贡献是对古埃及语进行了新的定位,他通过自己的研究,证明了古埃及语与闪米特语之间存在着原始的亲缘关系。(17)虽然埃尔曼之前的埃及学者们也朦胧认识到古埃及语与闪米特语存在个别相同词汇,但是从他开始进行了系统的比较研究,这种比较不仅仅局限于词汇方面,而且涉及语法、词汇学等方面。另外,正是由于埃尔曼的努力,我们才第一次了解到旧埃及语与新埃及语的差别。(18)

  埃尔曼曾经长期担任德国埃及学杂志《埃及语言与考古杂志》(Zeitschrift für gyptische Sprache und Altertumskunde)编辑。他于1881-1884年间担任助理编辑,在1889-1906年间先后与埃及学家布鲁格施(Heinrich Brugsch,1827-1894)、斯坦道夫共同担任主编。该杂志成为埃尔曼及其弟子们探讨和阐述古埃及语结构及相关具体语法问题的主要阵地。(19)《埃及语言与考古杂志》至今仍在出版发行,在国际埃及学研究领域发挥着重要作用。

  埃尔曼及其弟子们大量的相关著述逐渐奠定了科学研究古埃及语语法的基础。此外,埃尔曼还因组织编撰《埃及语字典》(20)而名扬学林。从1897年起,埃尔曼开始搜集资料准备编撰一部古埃及语字典。该字典的编撰工作就是由众多埃及学者们在埃尔曼领导下合作进行的,如德国埃及学者赫尔曼•兰克(Hermann Ranke,1878-1953)、路德维希•博尔夏特(Ludwig Borchardt,1863-1938)、赛特(Kurt Sethe,1869-1934)、英国埃及学者伽丁纳尔(Alan Gardiner,1879-1963)、美国埃及学者布雷斯特德等人。其中,格拉鲍(Hermann Grapow,1856-1967)对埃尔曼的帮助最大,他帮助艾尔曼对收集的卡片资料进行细致的整理,晚年的埃尔曼视力和健康状况不甚理想,格拉鲍花费了很多精力最终将这部字典付梓。1926-1931年间,《埃及语字典》陆续出版了前五卷,1957-1967年间又增补了两卷。此外,以后陆续又出版了五卷本的参考资料集(Belegstellen)。《埃及语字典》以学者们收集的几百万张卡片为资料来源,囊括了所有的已经发现并解读的古埃及文献。《埃及语字典》这部巨著的问世,使埃尔曼成为世界著名的辞典编撰家。这部字典卷帙浩繁,规模庞大,所收集词条总数超过了150万条。(21)它的问世是19世纪以来埃及语文学研究的巨大成就。《埃及语字典》成为埃尔曼最重要、最伟大的著作。“虽然也有个别学者对这部字典持批评态度,但是毫无疑问,这是一部可以使每一位埃及学者每天都受用无穷的工具书。”(22)《埃及语字典》对法国的埃及学者也产生过重要影响。曾任过埃及古物局局长的法国埃及学者维克多•劳瑞(Victor Loret,1859-1946),从1884年开始独自一人着手编撰一部古埃及语辞典。虽然他已经整理出了21本笔记,但是当他意识到埃尔曼正在从事的工作肯定要超过他时,于是放弃了最初的打算。直到去世,他收集的资料也没有得到出版。(23)

  三、埃尔曼与埃及文化史研究

  埃尔曼对古埃及语言的研究只是他首要的关注点,而在其他领域,如宗教、文学、日常生活等方面,他的成就同样斐然,可谓一位天才学者。“作为一个德国人,他的写作风格简洁而明了,因此影响巨大。”(24)

  1885年,他撰写了一部关于古埃及人日常生活的书《古埃及人与他们的生活》(25)。该书的出版曾在德国和法国引起强烈反响。该书中使用的所有古埃及文献全部由埃尔曼亲手翻译,避免了对埃及文献的误译和滥译。该书结构整体布局合理。作者在导言中追述了古希腊罗马作家对古埃及文明的记载,以及古埃及文字解读经过。接下来的前三章,作者分别叙述了埃及的地理区域、人种学、历史发展脉络。从第四章起才是作者自己研究的开始,所涉及的内容分别是国王与宫廷、国家政府、警察与法庭、家庭、居住、服饰、娱乐、宗教、死亡崇拜、科学、文学、艺术、农业、工艺、商业、战争。该书可读性强,每个主题叙述得非常简洁,重点章节论述充分。该书最大优点是,书中所有主题都可以独立成章,因此读者可以就某个章节单独阅读。

  另外,这部书无论是对普通大众读者来说,还是对专业读者而言,都同样具有价值。事实上,这部书是一部不可多得的既避免了过于通俗,又避免了过于学术的好书。(26)《古埃及人与他们的生活》一书的出版曾在德国和法国引起强烈反响,好评如潮。虽然该书是为大众写的,但就学术的广度、深度而言,还没有任何同类著作可以与之相媲美。埃尔曼在该书中“成功地向我们阐明了埃及的日常生活、宗教和文学,既生动精辟,又令人信服,这是空前的,具有开创性意义。”1894年,该书英文版问世。(27)1923年,埃尔曼委托他的学生赫尔曼•兰克,对该书进行修订,丰富了内容,更新了资料,使之成为“该领域中的经典之作……更加备受好评”。(28)

  埃尔曼对古埃及宗教研究颇有建树。1905年他出版了《埃及宗教》(29)一书。该书对王朝时期的古埃及宗教的每一个方面和特点进行了详尽的阐述,然后又探讨了古埃及宗教从希腊和罗马人那里借鉴吸收的成分,并指出了古埃及宗教对埃及周边以及地中海沿岸国家的深远影响。书中还提供了详尽的参考文献,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四年后,埃尔曼对《埃及宗教》一书进行了修订。后来,他仍旧不断收集新资料,关注学术动态。1934年,当他80岁时将该书进行再版,取名为《埃及人的宗教》(30)。1937年,该书法文版问世。《埃及人的宗教》影响甚大,在迄今出版的所有同类著作中,“没有任何一部能够比埃尔曼的《埃及人的宗教》更为全面翔实。”(31)

  1923年,埃尔曼出版了《埃及文学》(32)一书。《埃及文学》可谓《埃及宗教》的姊妹篇,二者相得益彰成为研究古埃及文化史的典范。“该书至今仍享有盛名,它作为研究古埃及文学的资料汇编,内容丰富,涵盖甚广。”(33)英国埃及学家布莱克曼(A. M. Blackman,1883-1956)1927年将该书翻译成英文版。(34)1966年该书在美国重新再版,命名为《古埃及人:他们的文学汇编》(35),并由埃及学家辛普森(William Kelly Simpson,1928-)作序。

  埃尔曼对埃及文化史的研究,对他的学生有重要影响。他的学生在此领域研究也取得了重要成果。美国埃及学者布雷斯特德著有《埃及历史》(36)、《古埃及的宗教与思想发展》(37)等重要著作。其中《埃及历史》一书“是迄今为止出版的最好的关于法老埃及的通史著作”(38)。该书被陆续翻译成德文、法文、俄文、阿拉伯文、巴西文等八种文字,深受读者喜爱。德国埃及学者舍费尔(Heinrich Sch fer,1868-1957),早年跟随埃尔曼研究古埃及语文学,后来转向古埃及艺术的研究。1918年,舍费尔著有《论埃及艺术》(39)一书,该书成为古埃及艺术研究领域的开山之作,对古代艺术的研究产生了革命性影响。(40)

  四、埃尔曼在国际埃及学界的影响

  埃尔曼在古埃及语教学方面,也做出了重要贡献,培养了一大批学生。他的许多学生都成为国际学术界著名的学者,如德国埃及学者施坦道夫(Georg Steindorff,1861-1951)是埃尔曼的第一个学生,他在科普特语研究方面造诣极深,可谓科普特语研究领域中的先驱人物。他于1894年出版了多卷本《科普特语语法》(41)。该书至今仍被奉为经典之作。(42)1893年,施坦道夫开始担任德国莱比锡大学埃及学教授,并在莱比锡大学建立了专门的埃及学研究机构。1889年,埃尔曼指导他的学生赛特对古埃及语动词进行研究,经过十年辛苦努力,赛特出版了《埃及语动词》(43)一书。书中对古埃及语的动词(包括从最早时期一直到最晚时期)从形态学、语音学等角度进行了详尽的分析和归纳。虽然书中沿用的都是埃尔曼的理论和方法,但却吸纳了大量的新资料,以及语音学、形态学等理论,有助于阐明以往对古埃及语言研究中的一些模糊之处。该书影响非常深远,至今仍是关于古埃及语动词及古埃及语与科普特语之间普通关系的权威著作,(44)在古埃及语研究领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赛特和埃尔曼被誉为20世纪古埃及语言学研究领域最有成就的学者。(45)1900年,赛特担任德国哥廷根大学埃及学教授,1923年,他接替埃尔曼担任柏林大学埃及学教授。英国埃及学者伽丁纳尔,也曾是埃尔曼的学生。伽丁纳尔著有《埃及语语法》(46)。该书初版于1927年,1950年再版,1957年三版,后来又被多次重印,该书是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著作,长期以来一直被学界奉为最规范的古埃及语教材,在英语世界影响巨大。埃尔曼的另一名英国学生克拉姆(Walter E. Crum,1865-1944),对科普特语文献进行了研究,相继出版了《纸草和陶片上的科普特语文献》(47)、《大英博物馆的科普特语手稿编目》(48)、《科普特语纸草中的神学文献》(49)等著作,其中对埃及学贡献最大的当属他编撰的六卷本的《科普特语辞典》(50),该辞典于1929-1939年间相继出版。美国第一位埃及学者布雷斯特德,曾师从埃尔曼。布雷斯特德编译了五卷本的《古代埃及文献》(51)。这套文献完全由布雷斯特德独自一人编译,至今仍是埃及学者们不可缺少的重要文献资料。

  埃尔曼从1881年始执教于德国柏林大学,直到1923年退休,从教时间长达42年之久。埃尔曼培养了众多的弟子,如德国学者施坦道夫、赛特、舍费尔、维肯(Ulrich Wilcken,1862-1944)、博尔夏特、施密特(Carl Schmidt,1868-1938)、施皮格贝尔格(W. Spiegelberg,1870-1930);瑞士学者热魁尔(Gustave Jequier,1868-1946);丹麦学者朗格(Hans Ostenfeldt Lange,1863-1943);俄国学者托拉耶夫(Boris Alexander Turaev,1868-1920);英国学者伽丁纳尔、克拉姆;还有美国学者布雷斯特德、赖斯纳(George Reisner,1867-1942)等。他们都在世界各地的埃及学研究机构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其中大多数人都成为了国际埃及学界的领军人物。

  埃尔曼在埃及学研究领域取得如此杰出的成就,不可避免地遭到了同行学者的嫉妒和嘲讽。当埃尔曼因古埃及语法研究成名时,一些学者讽刺他无论他撰写的语法怎么精深,可惜古埃及人既无福享用,也无法判断其语法究竟正确与否。(52)埃尔曼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并没有得到国际公认,有不少学者对他提出了非议。瑞典乌普萨拉(Uppsala)大学的埃及学教授皮尔(Karl Piehl,1853-1904)对罗马埃及时期的文献进行了自己的研究,强烈反对埃尔曼的研究方法。英国大英博物馆埃及与亚述馆馆长巴奇(Sir Ernest Wallis Budge,1857-1934)也不接受埃尔曼的语文学方法,他收集了不同字体的古埃及纸草文献,并进行了独立的翻译,虽然巴奇出版了大量古埃及文献的译文,在当时可谓著作等身,但是他的翻译太灵活和随意,缺乏科学和严谨,因此现在埃及学者对他的书籍一般很少使用。(53)

  也有一些埃及学者,例如,瑞士学者纳维勒(Henry Edouard Naville,1844-1926),他曾代表英国埃及探测基金会(Egyptian Exploration Fund)在埃及从事发掘工作。他是一个旧式学者,在行为和思想方面墨守成规,尤其对埃尔曼持否定态度,直至去世对他也不认可;英国学者赫努夫(Peter le Page Renouf,1822-1897,曾任都柏林天主教大学埃及学教授;法国学者马斯佩罗(Gaston Maspero,1846-1916)等人在垂暮之年,拒不接受埃尔曼的语法。当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埃尔曼已经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现在已经没有一个合格的埃及学者不接受该语法。”(54)

  还有人对埃尔曼的工作方式进行攻击,嘲笑他“整天坐在家里,闭门造车,只知道分析材料,而不是走出家门奔赴埃及,接触发掘者考古发现之实物。”(55)在历史上还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20世纪初期,布鲁塞尔博物馆馆长让•卡帕尔(Jean Capart,1877-1947)曾经花费20000法郎,从已故法国著名埃及学家于尔班•布里安(Urbain Bouriant,1849-1903)的儿子手中,购买了一对古埃及蜣螂石刻,上面刻写有公元前7世纪古埃及法老尼科率领船队环绕非洲航行的记载。卡帕尔非常自豪地将买到的石刻拿到日内瓦学会上展示。但是,埃尔曼怀疑石刻文献的真实性。这时,一些埃及学家如卡帕尔、纳维勒、皮特里(Flinders Petrie,1853-1942)对埃尔曼的行为大加嘲讽。但是,埃尔曼不以为然,他认真地将收集的《埃及语字典》卡片,一张一张地从木匣子里拿出来进行对照、比较,最后他指出,“石刻上凡是语法正确的文献都是从其他文献中拷贝而来,凡是文献中出现的新材料,其语法结构都是错误的。”埃尔曼还进一步指出,石刻上的文献共有七种不同来源。显然造假者具备一些古埃及语知识,但是这些知识尚不足够。(56)埃尔曼因此得出结论:石刻为赝品。

  虽然德国人并没有在埃及考古领域占据主导地位(在这方面占据优势的是英国学者和法国学者),但是埃尔曼及其弟子们,凭借对古埃及语文学的精深研究,从而“可以自由批评世界各地的那些不谙埃及语文学的考古学者们,并且他们得出的结论在极端保守的细节方面往往是正确的。”(57)正是由于埃尔曼及其弟子们的不懈努力,他们终于确立了对古埃及语文学研究的历史语言学方法。从此,大量的古埃及文献资料可以通过对古埃及语的解读进行准确地把握,这些成果的取得当然要归功于埃尔曼。(58)他的语文学研究方法对埃及学产生了革命。

  为了纪念埃尔曼诞辰150周年,2004年9月,埃及学者们云集德国不来梅大学(Universit t Bremen)召开学术研讨会,缅怀埃及学大师埃尔曼的丰功伟绩。2006年,纪念埃尔曼的文集《埃及学作为科学:阿道夫•埃尔曼在他的时代》(59)正式在德国首都柏林出版,共收录了21位国际著名埃及学者的论文。正是以德国学者埃尔曼为代表的理性主义、科学主义、历史主义精神,将国际埃及学研究推进到一个新的高度,从而使埃及学发展成为一门科学,同时也奠定了德国学者在国际埃及学研究中的领导地位。

  注释:

  ①Cf. Adolf Erman, Mein Werden und mein Wirken, Leipzig 1929; Elisabeth Beneke-Backhaus, "Die Familie Erman. Eine Gelehrtenfamilie des 19. Jahrhunderts", in Bernd Schipper(Hrsg.), gyptologie als Wissenschaft: Adolf Erman in seiner Zeit, Berlin 2006, S. 27—51.

  ②乔治•皮博迪•古奇著:《十九世纪历史学与历史学家》,商务印书馆1989年版,第700页。

  ③J. F. Champollion, Lettre à M. Dacier, relative à l'alphabet des hiéroglyphes phonétiques, Paris 1822.

  ④Richard Lepsius, Lettre à M. le Professeur H. Rosellini sur l'alphabet hiéroglyphique, Rome 1837.

  ⑤Alan Gardiner, Egyptian Grammar, Oxford 1957, p. 16.

  ⑥Suzanne L. Marchand, "The End of Egyptomania: German Scholarship and the Banalizaton of Egypt, 1830-1914", in Wilfried Seipel(Hrsg.), gyptomanie: Europ ische gyptenimagination von der Antike bis heute, Wien 2000, S. 126.

  ⑦Suzanne L. Marchand, "The End of Egyptomania: German Scholarship and the Banalizaton of Egypt, 1830-1914", in Wilfried Seipel(Hrsg.), gyptomanie: Europ ische gyptenimagination von der Antike bis heute, S. 125.

  ⑧汤普森著:《历史著作史》下卷,商务印书馆1992年版,第646页。

  ⑨Adolf Erman, Pluralbildung des gyptischen, Leipzig 1878.

  ⑩Adolf Erman, Neu gyptische Grammar, Leipzig 1880.

  (11)Christoper Johnston, "Erman's Egyptian Grammar,"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 vol. 25(1904). p. 86

  (12)Adolf Erman, Sprache des Papyrus Westcar, eine Vorarbeit zur Grammatik der lteren gyptischen Sprache, G ttingen 1889.

  (13)Adolf Erman, gyptische Grammatik, Berlin 1894.

  (14)Christoper Johnston, "Erman's Egyptian Grammar",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 vol. 25(1904). p. 87.

  (15)Rosalie David, The Experience of Ancient Egypt, London 2000, p. 85.

  (16)Adolf Erman, Egyptian Grammar, translated by James Henry Breasted, New York 1894.

  (17)W. E. Crum, "Adolf Erman, 1854-1937", Journal of Egyptian Archaeology, vol. 23 No. 1(Jun. 1937). p. 81; Antonio Loprieno, Ancient Egyptian: A Lingusitic Introducti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5, p. 8.

  (18)W. E. Crum, "Adolf Erman, 1854-1937", Journal of Egyptian Archaeology, vol. 23 No. 1(Jun. 1937). p. 81.

  (19)Alan Gardiner, Egyptian Grammar, p. 17.

  (20)Adolf Erman und Hermann Grapow, Das W rterbuch der gyptischen Sprache, 5 B nde, Berlin 1926-1931.

  (21)Alan Gardiner, Egyptian Grammar, p. 17.

  (22)John Wilson, Sign and Wonders upon Pharaoh: A History of Ancient Egyptology, Chicago and London 1964, 179.

  (23)Rosalie David, The Experience of Ancient Egypt, p. 84.

  (24)John Wilson, Sign and Wonders upon Pharaoh: A History of Ancient Egyptology, p. 110.

  (25)Adolf Erman, gypten und gyptische Leben im Altertum, 2 B nde, Tübingen 1885, 1888.

  (26)C. H. Frederick Wendel, "Erman's Egypt", Hebraica, vol. 5 No. 2/3(Jan-Apr, 1889). p. 114.

  (27)Adolf Erman, Life in Ancient Egypt, translated by H. M. Tirard, London and New York 1894.

  (28)T. George Allen, "Reviewed work: gypten und gyptische Leben im Altertum", American Journal of Semitic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s, vol. 40, No. 2,(Jan., 1924), p. 142.

  (29)Adolf Erman, Die gyptische Religion, Berlin 1905.

  (30)Adolf Erman, Die Religion der gypter, Berlin 1934.

  (31)I. E., "reviewed work: Die Religion der gypter", Journal of Hellenic Studies, vol. 55, Part I(1935), p. 86.

  (32)Adollf Erman, Die Literatur der gypter, Leipzig 1923.

  (33)Rosalie David, The Experience of Ancient Egypt, p. 83.

  (34)Adolf Erman, The Literature of the Ancient Egyptians, translated by Aylward M. Blackman, London 1927.

  (35)Adolf Erman, The Ancient Egyptians: a Sourcebook of their Writings, translated by Aylward M. Blackman, New York 1966.

  (36)James Henry Breasted, A History of Egypt, New York 1905.

  (37)James Henry Breasted, Development of Religion and Thought in Ancient Egypt, Chicago 1912.

  (38)Warren R. Dawson and Eric P. Uphill, Who was Who in Egyptology, London 1995, 3rd revised edition, p. 62.

  (39)Heinrich Sch fer, von gyptischer Kunst, Leipzig 1918.

  (40)W. F. Albright, "How Well Can We Know the Ancient East?",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 vol. 56, No., 2(Jun., 1936), p. 132.

  (41)Georg Steindorff, Koptische Grammatik, Berlin 1894, revised edition, Berlin 1904.

  (42)Rosalie David, The Experience of Ancient Egypt, p. 84.

  (43)Kurt Sethe, Das gyptische Verbum, Leipzig 1899-1902.

  (44)Alan Gardiner, Egyptian Grammar, Oxford 1957, p. 17.

  (45)Rosalie David, The Experience of Ancient Egypt, p. 83.

  (46)Alan H. Gardiner, Egyptian Grammar,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first edition 1927, second edition 1950, third edition 1957.

  (47)Walter E. Crum, Short Texts from Coptic Ostraca and Papyri, Oxford 1921.

  (48)Walter E. Crum, Catalogue of the Coptic Manuscripts in the British Museum, London 1905.

  (49)Walter E. Crum, Theological Texts from Coptic Papyri, Oxford 1913.

  (50)Walter E. Crum, Coptic Dictionary, 6 vols, London 1929-1939.

  (51)James Henry Breasted, Ancient Records of Egypt, 5 vols, New York 1906-1907.

  (52)L. Bull and W. F. Edgerton, "Adolf Erman, 1854-1937",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 vol. 58 No. 3(Sep. 1938), p. 415.

  (53)Rosalie David, The Experience of Ancient Egypt, p. 84.

  (54)W. F. Albright, "How Well Can We Know the Ancient Near East?",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 vol. 56, No. 2(Jun., 1936), p. 126.

  (55)John Wilson, Signs and Wonders upon Pharaoh: a History of American Egyptology, p. 109.

  (56)John Wilson, Signs and Wonders upon Pharaoh: a History of American Egyptology, p. 77.

  (57)Suzanne L. Marchand, "The End of Egyptomania: German Scholarship and the Banalizaton of Egypt, 1830-1914", in Wilfried Seipel(Hrsg.), gyptomanie: Europ ische gyptenimagination von der Antike bis heute, S. 126.

  (58)John Wilson, Signs and Wonders upon Pharaoh: a History of American Egyptology, p. 127.

  (59)Bernd U. Schipper(Hrsg.), gyptologie als Wissenschaft: Adolf Erman in seiner Ze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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